「唉……」
Z医生坐在旁边，看着不断叹气样呼吸的我，大为不解。「姐，你已经是第十次叹气了，怎么了？」
可以想象自己耷拉着眉毛的苦瓜脸有多难看，不过上个夜班就被从天而降的棘手剖宫产砸中，任谁都要焦虑了。
Z医生露出小恶魔的表情，「要不要来点百忧解？」。
「别……」
计划赶不上变化
最近科里收了一个病人——小芬。刚刚24岁，正是开花结果的好年纪。本来嘛，怀孕是好事，自然怀孕更好，可是……一次怀上三个呢？
怀孕27周的时候，因为宫颈管缩短，小芬入院。住了将近半个月，病房里连双胎孕妇们都天天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。
主任的打算是到了32周给小芬做手术，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，到了29周，也就是前几天，小芬开始出现胸闷，查房的时候总听到她在咳嗽，而且咳得越来越频繁。
我们科双胎病人占了半壁江山，对于这类孕妇会有什么风险和并发症，大伙儿门清。
怀三胞胎可以算得上是逆天的行为了，同事们警惕性都很高，一见之下不约而同在猜：该不会是心衰了吧？
择期手术变急诊手术
心脏彩超、心肌酶……一通检查做下来，真是不看不知道，一看吓一跳。小芬入院前做的心脏彩超就提示左房增大，这次复查竟然发现了心包积液，左室舒张功能减低。
胸片提示少量胸腔积液。实验室检查的指标也不乐观，BNP升高了2倍多。日常活动受限，心功能只有3级了，离心衰已经不远。
孕妇不能耐受也是终止妊娠的指征之一，于是择期手术变成了急诊手术。
三胞胎的剖宫产，从来没做过啊，更何况这还是个心功能不好的高危病人。一向很有「傻大胆」气质的我，罕见地紧张起来了，连Z医生也看出来了。
集合人员到位
觉悟到没有「退路」，我只好死心塌地为手术做准备。先是打电话把「粗大腿」们——桐哥、新生儿科、ICU骚扰了一遍。当然，重点是新生儿科。
正在做儿科老总的长腿美女小夏在电话里激动地嚷嚷：
「今晚做手术吗？那我得叫主任别走哦。」
「对，扣留你们老大，不准他下班。」
我顺着小夏的话开玩笑。然后加了一句：「抓紧时间吃饭」。
「知道啦，吃饭都不安生……」
……
哎，这是第几次催儿科医生快点吃晚饭了？我郁闷地想。
人从众的手术间
终于到了做手术的时候。
走进手术间的时候，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——人从众……满眼都是人：七个儿科医生，四个麻醉医生，三个产科医生，器械护士、巡回护士和助产士各两人，总共二十个人，本来很宽敞的手术间变得拥挤不堪。
颈静脉穿刺置管、麻醉、消毒铺巾……终于到了下刀的时候，因为准备物品、调试设备而乱哄哄的手术间突然鸦雀无声，连监护仪的滴答响仿佛都远去了……
就在这万众瞩目的寂静中，心跳变得如擂鼓般重重敲击着胸壁，我深吸一口气，沿着下腹部正中线划下。
「手术开始。」
切口选横的还是竖的？
有了麻醉科和儿科的支持，小芬的剖宫产手术难度其实不算太高。但是有一个细节却需要主刀花心思：腹壁切口到底应该选横的还是竖的？
理论上，多胎妊娠剖宫产并不是取竖切口的指征。但是双胎甚至三胎妊娠中，单个胎儿明显小于同孕龄的单胎，当第一个胎儿娩出以后，脐带、胎盘、胎膜很容易成为阻挡后面娩出胎儿的障碍。
特别是后一个胎儿明显小于前一个胎儿，羊膜囊在宫底，就像鸡蛋的气室。「跋山涉水」摸到羊膜囊已经很艰辛，要人工破膜就更困难了，胎儿娩出困难导致新生儿窒息的风险很高。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情况，需要根据羊膜囊的排列位置选择腹壁切口，以便获得最大的操作空间。
小芬在术前的超声检查显示，宫腔中的三个羊膜囊是纵行排列的，三个都只有两斤出头的宝宝如同睡「碌架床」（方言：双层床）般层叠。
如果腹壁取横切口，娩出第三个胎儿的时候切口上缘可能会产生阻挡。在经历了内心掰秃N朵玫瑰花的摇摆以后，我最终下定决心取竖切口。
……
写在最后
手术进行得比想象中顺利，后两个胎儿一个双足先露，一个混合臀先露，果然都像B超看到的那样「高高在上」，因为腹壁竖切口，娩出都不困难。
威风凛凛出场的儿科医生大部队簇拥着三个小猫似的宝宝呼啸而去，等待他们的是一个忙碌的夜晚。
而在给力的麻醉监护下，成功卸货的小芬觉得胸闷的感觉明显好转……只剩下我，很不爽地缝着我最讨厌的竖切口，虽然今晚它给我带来了好运。
……
「妈妈，妈妈，这是下猪崽吗？怎么一下子生了四个，好多啊……」我家小子闪过我企图夺回手机的「魔爪」，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同事发给我的手术录像。「快告诉我，妈妈！」眼看抢不过，我在心里默念一句「童言无忌」，暂停了徒劳的争夺行动。「……宝贝，期末考完了你的数学就全还给老师了吗？」
